450位“福利姬”的性与生
——色情与金钱诱惑
2018年5月,杭州警方捣毁“九月久”“七色(小公举)”“PR社”这3个号称“美少女直播”的涉黄App,涉及10多个省份,抓捕93人。
2021年5月12日，《新华每日电讯》公众号发布文章将福利姬议题再次公开化。
以App和网站为掩护是福利姬早期的发展模式，现在这种色情样态出现了个体化、组织化、境外化的特点，我们在国外社交平台推特上根据关键词搜索、相似用户推荐两种方式收集了450位福利姬的信息并进行了分析。
数据统计截止至2021年6月25日，450位福利姬的粉丝总量达到了2099.5139万人，粉丝量最高者达到了70万人，最少的98人，粉丝数量少的并非个体发展受限或市场饱和，更多的是刚刚步入福利姬群体中的新人。这面“粉丝墙”是不断变化的、增长的。它的背后代表着一群数量庞大的人正藏匿在互联网的深处关注着福利姬们，不断肥沃着福利姬野蛮生长的土壤。
所以什么是福利姬？
目前福利姬的媒体关注度不高，通过搜索引擎能检索到的与“福利姬”相关的深度报道文章只有寥寥数篇。从3万字的文本分析中可以看出，福利姬与二次元文化（亚文化专门用语，一般指日本动漫、游戏等）相关的关键词如cos（角色扮演）、jk（女高中生装扮）普遍同时出现。
根据文本分析数据，福利姬可以定义为即以日本二次元文化为外在表现的，在网络平台上通过售卖大尺度的照片和视频进行牟利的女孩们，其中还包含很多未成年人。然而，在调查中发现，福利姬的生存样貌、经营范围、牟利手段以及衍生品均呈现出多样化的特征，当前定义难以概括福利姬群体的全貌。
数据来源：根据国内媒体共近3万字的福利姬报道内容进行的词频分析
111位福利姬中有多少学生？
450位福利姬中，有111位在社交平台的个人介绍中明确给出了个人的职业身份，包括护士、老师、瑜伽导师、空乘、上班族、医生、学生等。通过数据分析发现，“学生”群体占绝大多数，从初一到大四，涵盖了中学到大学的所有年级，最低年级的学生还在上初一。其中，给出具体年级的学生53人，没有给出具体年级的45人，学生共98人，占111位给出职业身份福利姬的88.3%。除了年级的不同，还有一些符号化的身份信息，比如师范生、艺术生、舞蹈生，在学校层级上还出现了985、211大学学生的标签。为了凸显自己的身份，不少人会在介绍中强调自己平时要上学，只有周六周日才能回复。
在450位福利姬中有339位的身份信息是未知的，在未知中还有多少学生群体，着实令人担忧。
数据来源：根据450位福利姬个人信息整理分析得出
注：根据个人介绍中的词汇整理，为保证多样性未做明确归类，每一个数据均为独立个体，即大二不包括在在读大学生中
高二在读生 本人很普通 双马尾是本体 喵~ 门槛是52r 私信发支付宝口令红包就好啦 ~ Shortcake线下随缘！手控 腹肌控 锁骨控
是反差s～武汉大四在校传媒生信誉保证，出原味类/食物类/写真/视频（不约）。
各位老板好～01年在校大学生，在线接各种业务。不要问我线下了 不约不约不约！
17岁，还上学。成绩好，身材好。性欲好的三好学生。推特是私密吐槽日记。不用私信我。直接评论吧。我会回复的。
在校生一枚，被同学硬拉来的，加v有门槛，平时也会在关注中抽几名幸运粉丝，想认识的也可以私密我，加不加看我心情，比较果断不喜欢墨迹的男生！
四川某高校在读（别问是哪个学校了），平时要上学，门槛100加好友（可以线下）主要接川渝地区的。
120位福利姬中有多少未成年人？
450位福利姬中有120位以年龄、出生年份、出生年代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年龄。考虑到年龄的精准度，在此并没有做出统一划分。其中，明确表明是03年后出生的未成年人共有35人，占比为29%。年龄最小的为12岁，调查者之后通过平台联系到了这名12岁的女孩，对方称自己已经11岁半了。
很多未成年人对自己从事福利姬的危害一无所知。小丽今年15岁，做这个还不久，小丽称是身边的女性朋友告诉自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赚钱，并教自己怎么在网络上发内容。她说自己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在她看来自己没有露脸，别人也不认识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种“不露脸”就没什么问题的意识普遍存在于福利姬群体当中。
在35位未成年人中，18位在个人介绍中说明了自己作为学生所在的年级，有17位未说明具体身份。其中一位17岁的福利姬在国外社交平台上的粉丝量达到了7万人，最少的是一位14岁福利姬，但也有3134个粉丝。未成年人使用网络的情况已经非常普遍，在互联网环境中，未成年色情是一个需要正确关注的议题，从粉丝量来看，有大量人群关注着她们的色情内容，这种关注深植于对性畸形的需求，助长女孩们继续依赖色情内容牟利的金钱观。正向的保护需要通过互联网治理手段将浑浊的池水变得清澈，给未长大的鱼苗们一片干净的水源。
福利姬的性别只有女性吗？
目前对福利姬的性别认识是女性，但是调查者发现还存在着男性福利姬。450位福利姬中有22位男性福利姬，这些男性福利姬主要是以男扮女装的形式出现，服务对象既面向男性也面向女性。在售卖方式上，男性福利姬既有以二次元文化为盾牌分享自己穿女装照片的“伪娘”，也有通过隐晦拍摄进行更加直接和暴露的色情内容生产。
喜欢女装.长期戴锁，沉迷肉棒，可以随意使用.女性化养成中
女装大佬，酷爱各种化妆品，励志成为美妆博主的可爱的男孩子hhhh
男孩子，偶尔女装，佛系推主，算卦上线，随缘更新。坐标妖都，面基主要还是面各种“小姐姐”
女装大佬？捆绑？紧缚？口球？不好意思这些我都不知道是啥意思.....欢迎帝都色狼们来撩
伪娘 腹黑且嘴毒 欢迎私信骚扰投食 加微信200门槛过滤屌丝
160万粉丝背后的特殊存在是什么？
数据来源：在收集450位福利姬信息过程中发现并收集整理
在国外社交平台上还有一些特殊的存在——福利姬中介。比较为圈内人熟知的有五个账号（此处做匿名处理）。五个中介共约160万粉丝，帮助新人福利姬入门，也给福利姬们转发、推广。中介会对福利姬先进行验证，重点对年龄、真实性（是否是其本人）进行考察，中介明确提出拒绝未成年人投稿。验证通过的福利姬可以在自己的推文中@中介账号寻求转发。
中介会给福利姬提供“入行指南”，通过大量地转发其他人的推文，中介账号本身成为了“展览馆”和“学习基地”。对于“绅士”们来说，拥有中介验证的福利姬具有更高的可信度。
然而，即使有中介这样的特殊存在，阴暗中的各方不受任何保护。前来买图的“绅士”们是否会被骗，完全取决于福利姬的心情，门槛诈骗、衣物作假、借钱诈骗、推广网络赌博……各种骗钱手段层出不穷。福利姬们则也经常遭遇骚扰、辱骂。
福利姬粉丝中还存在着“搬运者”，搬运者通过关注福利姬、搜集福利姬现有的网络资源甚至是色情影像内容，压缩打包进行非法的组织化售卖。
福利姬有哪些“黑话”？
投喂
指购买者向福利姬支付红包的行为，泛指一切购买、打赏的行为，一般由福利姬主动使用，表达诉求
原味
指已经穿过的贴身衣物
数据来源：根据450位福利姬账号的个人介绍整理分析
门槛
指添加福利姬联系方式所需的或购买物品的入门费，该词汇广泛存在于福利姬群体当中，成为福利姬们初步盈利、过滤客户的手段
1v1
指福利姬提供的视频聊天服务
绅士
指购买者们，或福利姬的服务对象
福利
指福利姬的图片、视频等包含软色情、性暗示的一切色情类内容。
空降
指有些福利姬跨区域提供线下服务
福利姬用什么传递色情内容？
以往的福利姬，大多利用中介在QQ群中进行推广联络。经过网络环境整治行动之后，福利姬开始转向利用国外社交媒体进行直接性的发布、宣传、推广。然而，国外社交媒体只是“福利姬”群体联络网的发射端，她们往往以此为联系点，最终从国外转向国内的社交平台进行交易。国内社交媒体被置于灰色地带，福利姬不仅可以锁定有需求的用户，还可以通过社交媒体线上支付功能获得持续的收益。
通过对450位福利姬的调查分析发现，福利姬对国内媒体平台的利用方式非常多元。有的福利姬会直接提供收款码、赞赏码或要求买主使用支付宝的口令红包来收费。有些福利姬为了吸引眼球，开设了所谓的私人微信号，利用买主们对更加私密生活的窥探欲，以更高门槛费促成更高的收益。有人甚至还开通了微信公众号，定期发送隐晦的图集等内容加强与买主的联系。很多福利姬还会提供自己的微博、抖音、斗鱼、小红书等账号，粉丝量较大的福利姬甚至还开设了个人的淘宝店铺、闲鱼店铺、微店等，做着挂羊头卖狗肉的生意。此外，福利姬对于大内存的文件多会使用百度网盘进行传输。
从9块9到888，明码标价的暧昧
门槛费是福利姬获利的第一步，450位福利姬中设置99元、188元、88元门槛的人数最多。门槛费最高达到888元，最低9.9元，门槛费不同给出的“东西”也有所差别。有些福利姬对门槛费设置了层级，最低层级是获得购买资格，中间层级是获得福利姬社交媒体账号资格，最高层级是能够与福利姬亲密聊天并且看到她朋友圈内的日常生活内容，价格也呈阶梯式上升。单靠门槛费用，有的福利姬就可以达到月收数千元甚至上万元。除了门槛费用，有的福利姬还大搞会员制度，与“绅士”建立长期联系。
从影像到身体，剥洋葱般剥开自己
福利姬的盈利方式多样，不仅通过售卖图片、视频进行获利，有的还会售卖个人的生活用品，甚至进行身体交易。金钱与性紧密捆绑在一起，女孩们不断将身体物化，直到身体也成为物的一部分。
现有媒体报道将福利姬售卖的东西主要分为两类：图片和视频。在对450位福利姬的调查中发现，图片、视频确实是主要售卖物品。但福利姬售卖的图片和视频价格并不是像已有报道那样，“10元即可购买一套，套图内有几十张或者上百张图片等”，现实情况是这类价格的售卖方多是上文提到的“搬运者”。真实福利姬的照片、视频的定价分为两种，一类是拍好的内容，另一类是定制内容。前者相对便宜，但也根据内容量和尺度从几十到几百元不等，而定制类内容则根据图片数量、视频时长进行收费。小伊给出的定制类小视频价格为3分钟60元，小瑰给出的定制类图片价格为2张52元。
同时，图片和视频的质量也出现了专业级和业余级的层级分化。以二次元文化为标榜的福利姬，往往有职业摄影师进行拍摄，她们大多穿着动漫中的服装做着“打擦边球”的动作，且有着专业化的生产流程。例如，有一位福利姬小线在国外某社交媒体有42万的粉丝，她定期会出一本写真集，通过网络平台售卖电子版和实物版。小线在国内某社交媒体有121万的粉丝量，为了避免账号被封，她只发一些尺度相对较小的照片在平台上，而购买者通过网页链接转到应援软件，通过应援方式购买图集。但大多数福利姬并没有这种条件，照片背景往往是生活场景，如卧室、教室、宿舍、室外等，拍摄手段业余且内容随意性和暴露性极大。
此外，调查发现售卖物品中也出现了新类型：音频。音频主要是语言类色情、声音类色情，价格根据时长、内容而不同。
在对“绅士”的调查中，他们无一例外地想从福利姬那里寻求恋物、恋味、窥私、性欲的“原罪”。“绅士”们贪婪阴暗的需求也把女孩与金钱捆绑在一起，诱使福利姬出售自己的贴身用品甚至提供肉体交易。
小柔今年24岁，自称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在国外社交软件上拥有2700位粉丝。她定期拍摄一些衣物商品的图片以推文的形式发布。小柔售卖的商品从短袜、长袜、丝袜、胸罩、口罩到鞋子等，基本涵盖了日常穿着的所有衣物种类。从商品图中可以看出这些“原味”都是她穿过的，不仅如此小柔还会收集“体液”“分泌物”进行售卖。这些商品的价格从几十块钱到一百多不等，同类产品的价格还会根据穿着时间的长短而有不同，穿着时间越长，售价越高。
福利姬的盈利手段出现了多样化的趋势，但无一例外都是通过物化身体进行盈利。有些福利姬还会提供线下服务，即传统意义上的皮肉交易。无论是物品的交易还是肉体交易，福利姬们都在以身体为资本和代价物化自己，简单粗暴地体现出通过性获利的本质。在金钱诱惑面前，色情内容的生产在平台和技术掩盖下如漏网的鱼在互联网中肆意游荡。
传播技术变革带来的副作用
福利姬的行为都是违法且有害的，属于传播淫秽物品。本文以传播淫秽物品为案由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整理了2007年-2020年各地区的案件数量，发现以2013年为转折点，案件从2013年前的数量少、增长慢，到2013以后出现了爆发式增长。2013年是4G投入商用元年，移动互联网大发展促进信息的传递的同时，也促使了色情类内容在互联网中的传播、生长。
福利姬在这样的背景下孽生，成为非法传播淫秽物品新形态。福利姬们翻越国内互联网的“防火墙”，在缺乏监管的国外社交平台上发布信息，以国内社交平台、线上支付手段多方触达、多手段盈利。在已知年龄的120位福利姬中，未成年有35位，剩余85位大多处于18-21岁之间，也都只是刚成年的女孩们。一方面，福利姬中未成年的存在表明这一群体对青少年的危害性极大。另一方面，色情内容的售卖使女性在其中的物化程度不断被放大。整个福利姬群体层级明显且样貌复杂，正朝着野蛮的林地肆意生长。 必须看清福利姬的存在其本质仍是性与生的话题，是色情与金钱诱惑的化身。天下没有法外之地，地上没有法外之人，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自我的发展需要走向光明的坦途。
作者：邱奥 杨振东
指导老师：张雪静
特别感谢：冷斌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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